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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「咦?」

       我一愣,只見文一菊美麗的菱形面孔,毫無表情。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我忍不住望向床頭,細細回想顧米晴第二次出現的情況——

       前一晚,我因為遇到被李維茵綁架的事,醒來之後,身心狀態依舊是跌到谷底,不想開燈,精神萎靡地縮在床邊。

       牆裡卻傳來鄭英書和文一菊在隔壁玩SM的聲音。

       過沒多久,我扔在枕頭旁邊的手機,就響了起來,我沒有去接,而電話切斷後,就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聲。

       顧米晴的亡魂出現了,她懸在我的枕頭上方,暴突的雙眼死死地看著我。

       半晌,她流下了兩行清淚,聲音直接在我的腦海裡響起。

       好痛苦啊……我好痛苦啊……我好痛苦啊……

       「啊!」我頓時理解了——顧米晴第二次出現的原因,是文一菊和鄭英書在做愛的關係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看著我,道:「懂了嗎?」

       「懂了。」我說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點點頭,道:「顧米晴被你收進手機裡,會失去意識,但在手機上『黨錮之術』的法力已漸漸消退的情況下,如果外界的刺激夠強的話,她還是能逐漸察覺到——我打個比方,這就好比我們陷入沉睡,外面的風吹草動,正常來說會無法察覺,但倘若外界的刺激夠強烈,在隨機的情形下,沉睡的人的意識還是會漸漸甦醒過來,也能漸漸察覺外在的情況。

       「所以,像我開始招魂儀式、鄭英書在你房間隔壁與文小姐的互動聲音,以及今天早上,你用電腦喇叭,在手機旁播放著鄒皮兩人的對話錄音檔,都構成了刺激性夠強的外在因子。」

       「喔!」聽風茂陵這麼一說,鄒政東與皮子雄的對話內容,不由得又在我耳畔響起——

 

       「欸欸,這些話別講了。」皮子雄道:「那個女人再怎麼樣都是衝著你,去穿著紅衣上吊自殺的耶,你都不擔心她變成厲鬼,半夜去找你呀?」

       「怕個屁!」鄒政東毫不在乎地說:「我隨身攜帶師尊給的護身符,哪怕她變成什麼紅衣厲鬼?再說了,現在也晚上十點半了,顧米晴就算變成厲鬼,要來也差不多該來了,如果還不來,那我想大概是不會來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哈哈,你這傢伙!」

 

       原來顧米晴今天早上的第三次現身,是因為聽到了皮鄒兩人的輕佻話語啊!

       尋思至此,我不禁又望向文一菊,她正摸著被我咬傷的手指。

       早先,我對著眾人重述著一切所悉之事與推測時,理所當然是得觸及文一菊的現況,當時我有頓住,本打算隱晦地帶過,但文一菊卻開口,要我直言無妨,於是我便如實地對風茂陵和程毓梅說了,故在場眾人,其實都已曉得文一菊現在是一個性工作者。

       也是因為這樣,在進入顧米晴的回憶時,我和程毓梅看到鄭英書因為不舉,和顧米晴開始在SM的主從遊戲,我進而推論出,文一菊其實是「專門接有特殊性癖客人」的性工作者,所以鄭英書才會去找她進行性交易,而程毓梅也能馬上瞭解我要表達的意思。

       職是,程毓梅感到難過,她自責自己介入了廣華仲與文一菊的婚姻,才導致文一菊走上現在的道路。

       而從顧米晴的回憶出來後,我對文風兩人闡述所見之事時,雖然有說了鄭顧兩人SM的事,卻沒有對他們吐露我已發現,文一菊是「專門接有特殊性癖客人」,與鄭英書進行性交易時,十之八九就是在玩SM

       不過還真沒想到,是因為文一菊與鄭英書正在「發生性關係」,才令顧米晴感到痛苦,導致了她的第二次現身啊。

       我起初曾以為,文一菊是鄭英書的另一個外遇對象——看來顧米晴是跟那時的我一樣吧,誤會了。

       低著頭的文一菊,卻忽然開了口。

       「馮先生。」

       「嗯?」

       「你有發現了,對不對?」她幽幽地說:「雖然你始終沒有說出來,但你其實知道我和鄭先生的性交易,是在做什麼,對不對?」

       「呃……」

       她突然這樣說,讓我愕然。

       文一菊嘆了一口氣。

       「你想問什麼,直說吧,不用顧慮我的感受。」她輕聲地說:「其實剛才,我幫著風先生對顧小姐進行問話,在問到關於她第二次出來的原因時,為了核對實情,我已經主動把我和鄭先生到底在做什麼,都對風先生和顧小姐說出來了。」

       我登時張口結舌,旁邊的風茂陵聳了聳肩。

       文一菊驀地抬起頭,那如秋水般的美眸,堅定地凝視著我。

       「你問不出口,那就由我自己來說吧。就如同你在顧小姐的回憶裡所看到的,那位鄭先生的確有特殊性癖好,所以他來找我,就都是為了玩SM,而且不只那一次,他每次來找我,都會玩。馮先生,你昨天看過我的裸體,知道我屁股上有巴掌痕,那確實就是玩完SM這個特殊性虐的主從遊戲,所留下來的傷痕。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她竟如此毫無保留的開誠布公,令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。

       文一菊又道:「馮先生,你是不是在想,顧小姐的現身,是因為我和鄭先生在做愛的關係吧?」

       「不然呢?」我一驚,莫非我想錯了?

       「嗯,昨晚你對我質問過,要我說清楚我和那位鄭先生是什麼關係,看來你曾經以為,我是那位鄭先生的另一個外遇對象,對吧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是。」我老實回答:「所以我是在想,顧米晴的第二次跑出來,是不是也因為誤會了你與鄭英書,所以才感到痛苦?」

       「不,我們剛才有問清楚了,顧小姐說她感到痛苦的原因,並不是因為我和鄭先生在做愛,她也沒有誤會我和鄭先生的關係,她知道我們之間沒有關係。

       「咦?」

       「馮先生,先前聽你闡述時,我大概能推測到,那位鄭先生每一次來找我時,你應該還沒睡醒,要不然就是前面的時間,你不在家。」

       「什麼意思?」我不懂。

       文一菊平靜地說:「因為那位鄭先生每一次來找我的時候,為了玩SM,一定都會請我先換上連身緊身裙,但我沒有紅色的,所以只能換上那件『淡藍色的連身緊身裙』——對,就是你之前看我穿過的那一件——而除此之外,他每一次也都一定還會開口,對我要求另一件事。」

       「哪件事?」

       「他會要求我說:『白白,這段時間,我可以改稱呼你叫『晴晴』嗎?』每一次都會很禮貌的先問我。」

       我心頭登時一凜,晴晴?這不就是鄭英書私下對顧米晴的親暱稱呼嗎?

       只聽文一菊又道:「雖然我不曉得他在玩SM前,為何一定要我穿連身緊身裙,以及要改叫我「晴晴」的用意,但我也從不過問,就只是配合。不過,剛才聽完你所看到的顧小姐的回憶後,我已經明白了,其實那位鄭先生,只是暫時想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裡,想把我假裝成是顧小姐罷了。

       「替代品的意思嗎……?」我訝異地說。

       ——這就是鄭英書為什麼還要花錢,去找文一菊的原因啊!

       「是的。」文一菊道:「馮先生,從你所說的回憶來判斷,顧小姐為了讓鄭先生夫妻能重新好好行房,於是買了一件新的紅色緊身連身裙,寄給了那位李小姐。可是鄭先生會來找我玩SM,把我當成顧小姐的替代品,這代表著,鄭先生夫妻並沒有在床事上重修舊好——顧小姐會感到痛苦,就是因為她聽到了鄭先生對我說那句話的聲音,這讓她明白,她寄了那個包裹,想幫鄭先生夫妻彌補破碎的情感,沒有成功。

       我啞口無言地看著文一菊,原來是這個樣子,這才是顧米晴的亡靈哭著對我說「我好痛苦」的真正原因。

       她在自責。

 

       半晌後,我再度開了口。

       「那……顧米晴第二次現身的後來,以及今天早上對我嚷著:『求求你,救救我。』是要我幫忙超渡她的意思嗎?」

       蓋因我想起,今天早上,顧米晴甚至已到有些激動地對著我說:「馮先生,求求你。」顯然顧米晴原本以為,自殺後,就可以解脫了,可是她沒有料到,一切並沒有劃下休止符,她依舊還是處於永無止境的痛苦之中。

       大概是我曾用手機收過她,被顧米晴誤會我有靈能力,所以她想要向我哀求,超渡她的亡靈,求個解脫吧!

       不料,文一菊卻搖了搖頭。

       不是。

       我頓感錯愕。

       文一菊看向風茂陵,風茂陵會意地接口道:「我們原本也以為顧米晴是想要你幫忙超渡她,甚至是要請你當她的『守護者』。可是她說,她不敢、也沒有立場要求素昧平生的你,幫她幫到這個地步;她向你求救,其實是只想請你幫她做一件事。」

       「她要我幫她做什麼事?」

       顧米晴想要乞求程毓梅的原諒。

       「咦?」

       「因為鄒政東的洗腦已經先入為主的關係,顧米晴內心一直還是以為,是她間接害死了程毓梅,程毓梅的冤魂才會纏著她不放。」風茂陵道:「所以她那時在你房間裡,既驚且疑之際,看到程毓梅護在馮記者你前面,認為你們兩個肯定很熟。因此顧米晴後來其實是想求你,做個中間人,告訴程毓梅,她真的不知道是自己間接害死了程毓梅,她想獲得程毓梅的原諒,求程毓梅放過她。

       「之前我對你說過,顧米晴『迫切地想要你聽到她說話』,就是為了這件事。但因顧米晴無法直接用講的,只能靠執念,才會一直都表達的不清不楚。」

       「原來如此,要我做個調人啊……」我說。

       「是的。」但風茂陵卻「嘖」了一聲,眉頭皺了起來,神情變得有點煩躁,「其實,馮記者,老實說,現在的你,根本不用去當什麼調人,解釋來龍去脈,因為她們兩個雖然被我限制住行動,但我們剛才在釐清真相的對話,她們兩個還是能聽得到的——換句話說,我想此刻的顧米晴,多半是已經知道,鄒政東那些『程毓梅冤魂討債』的話云云,全是假的,全是洗腦的話術,所以你根本不用再去做什麼多餘的重複解釋了——只不過,現在的情況,我看是已經變得更麻煩了。」

       文一菊也跟著幽幽地輕嘆了一聲。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我懂他倆為何會有這個反應,蓋因此刻的狀況,著實棘手。

       正牌的程毓梅,當然不可能為了「間接害死我」這種假造的話語,去找顧米晴麻煩,但現在的問題是,顧米晴是真的殺了那兩隻貓,剛才程毓梅就是為了這點,才情緒失控地撲向顧米晴。

       原本的焦點,早就隨著我們方才抽絲剝繭的推理交談,從假的「冤魂討債」,移到「殺貓」一事上。

       要是程毓梅因為憤恨,就此對顧米晴硬逼糾纏,那某種程度來說,鄒政東所謂「程毓梅來討債」之語,將會從憑空杜撰,變成真的的事實,形成另一個方向的新「冤魂討債」。

       ——從原本「顧米晴根本不需要乞求程毓梅原諒」的假議題,已經變成了「程毓梅真的會要對顧米晴開始硬逼糾纏」的新處境了。

       真的麻煩啊!我又想起,難怪先前面對風茂陵的詢問,顧米晴的靈魂,是這樣的哭道:

       嗚嗚嗚……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嗚嗚嗚……

       我不是故意的……

       甚至到最後,是尖叫著:

       我不是故意的——我不是故意的—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——

       看來是肇因於在此之前,程毓梅一直氣勢洶洶地對顧米晴逼問:「顧米晴,你到底把『小巴』和『丹丹』牠們怎麼了?」的緣故。

       於是我低聲道:「風爺,所以剛才,顧米晴會忽然附到我的身上,其實是因為,她就是想讓我看到她生前的殘存回憶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對。」風茂陵道:「顧米晴說,她無意傷害你,她只是完全沒料到,程毓梅竟然還是那兩隻貓的前飼主!這個巧合讓她更加驚駭,所以她只是想讓你知道,她不是故意要殺死那兩隻貓的,她是想帶牠們一起走,想跟牠們永遠在一起,只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。

       「而剛才,程毓梅又對她逼得太急,顧米晴覺得,只要她一承認殺貓,那不管她怎麼解釋,程毓梅都不會信了,也更不可能會原諒她了,只能靠讓馮記者你親眼目睹,看到來龍去脈,才能幫她解釋清楚,她才會做出了『附身』這個舉動。」

       「唉,結果反倒讓程毓梅直接目睹一切了啊!」我搓手嘆道。

       「是啊,人算不如天算呢。」風茂陵亦嘆道:「不過也沒辦法了,世事本就瞬息萬變,還是面對這個已發生的情況吧。事已至此,只能看要怎麼勸解這兩位女士了,如果勸解不了,我只好就用強硬的手段來處理了。

       他走向程毓梅,我和文一菊見狀,也跟將過去。

 

       「嘶」的一聲,我和文一菊走到程毓梅身邊時,風茂陵就把那張貼在程毓梅身上的鮮紅色符令,撕了下來。而符一離身,女孩原本無聲的哭聲,登時傳來。

       「嗚……嗚嗚……嗚嗚——嗚嗚嗚——」

       我和文一菊正欲出聲安慰程毓梅,卻見風茂陵又走到顧米晴身邊。

       「嘶!」他也撕下了貼在顧米晴身上的鮮紅色符令。

       一個聲音,立刻在我腦裡響起。

       「對不起……嗚嗚嗚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       顧米晴在道歉。

       但滿臉淚水的程毓梅,立時又搖搖晃晃地要走向顧米晴,我急忙伸手,把她硬攔住,不讓她再前進一步。

       「你走開!」程毓梅一把將我的手打掉。

       但我不肯讓步,「等等,毓梅,你等一下!等一下啊!」

       「你給我走開!」

       「你冷靜點。」

       「我不要冷靜!」

       只聽顧米晴又哭道:「嗚嗚嗚……對不起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我不要原諒你!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!」程毓梅對著顧米晴厲聲哭叫:「你竟然殺了小巴和丹丹!我不可能會原諒你!你這個混帳!」

       「嗚嗚嗚……」顧米晴縮在角落,一動也不敢動,「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       氣氛僵如寒冬之冰。

       「呼、呼呼——」

       幾分鐘後,程毓梅的哭泣漸止,她恨恨地喘著氣,調整呼吸,抹去臉上的淚水,忽然又咬牙切齒起來,再度想走向顧米晴,但我又再次阻止了她前進。

       「你為什麼要護著她?」程毓梅憤怒地對我尖聲咆哮。

       「程小姐……」一旁的文一菊,似想出聲勸解,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;而我聽到身後的風茂陵,已有些不耐煩地「嘖」了一聲,似乎已準備要強硬處理。

       於是我倏地轉身,走到了顧米晴的身邊。

       好,那你過來打她吧。」我對程毓梅正色道。

       此話一出,所有人皆是一愕。

       「呃,馮先生……?」文一菊瞪大了雙眼,風茂陵亦皺眉道:「喂,你搞什麼——」

       我伸手阻止了他們繼續問下去,繼續對程毓梅道:「來吧,如果打顧米晴一頓,你就能冷靜一點的話,你現在就過來打她吧,我不會再阻止你了。」

       原本正處於盛怒狀態的程毓梅,登時呆住,不懂我為什麼突然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。

       「過來啊。」我再次對程毓梅招手道:「過來打顧米晴啊,毓梅,快,看你要揍她、踹她,都可以,不用擔心,風爺在這裡,她跑不掉的,來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噫——噫噫——」

       顧米晴大為驚恐,紅色身影不住飄動,顯然想要逃,但風茂陵站在她身邊,她根本無法逃跑。

       程毓梅愕異地看著我,

       見她遲遲沒有動作,我又道:「還是要我幫你,毓梅?」

       「什、什麼?」

       我轉身,走去拿手機——既然手機上還有「黨錮之術」的殘存法力,應該是碰得到靈魂吧——我一面猜想著,一面拿起手機,走回來,舉手作勢就要朝顧米晴腦袋敲去。

       「噫噫噫噫噫——」顧米晴嚇得驚慌失措。

       「夠了!」程毓梅突然大叫。

       「啊,你不是要打她嗎?」我頓住,轉頭看著程毓梅,道:「還是你覺得純粹打她,沒有意思?不然讓顧米晴下跪,對你磕頭認錯好了,我可以像魏宏錚那樣,幫你踩她的頭喔!還是你要自己來踩?」

       「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————」顧米晴的紅影開始劇烈地上下飄動著,明顯極度恐懼。

       「夠了,惲霆,你、你不要這樣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不然你現在是要怎樣?」

       「我、我……」程毓梅口齒不清地說:「我不知道……但我不要看到你這樣……惲霆,我不喜歡看到你這樣……」

       嗯,我也不喜歡看到你這樣。」我猝然道。

       程毓梅愣在原地,臉色古怪,一半是僵,一半是呆。

       「我也不喜歡看到你這樣。」我又強調地沉聲說了一次。

       程毓梅依舊是望著我,整個人呆若木雞,說不出話。

       「不要意氣用事。」我對著女孩說:「毓梅,不要意氣用事。顧米晴不是惡意殺害牠們的,你明明也有看到事情的全貌了呀!不是嗎?不要意氣用事。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程毓梅一語不發。

       驀地,她低下了頭,望向地面,不再看我。

       我把手機收進口袋,走了過去,湊到她面前。

       「顧米晴其實很疼小巴和丹丹的,我們都有看到,她很照顧牠們的,不是嗎?」我又道。

       「可是我沒辦法——我沒辦法接受啊——我沒辦法接受——」程毓梅低著頭,哽咽道。

       「看著我。」

       但程毓梅並沒有抬起頭。

       我只好把手搭到她的雙肩上,並把頭一低,與她額頭碰著額頭,冰冰涼涼的感覺,在額頭的皮膚與掌心暈開。

       「毓梅,我不是要說什麼『你放下恩怨嘛』這種幹話。」我柔聲道:「我只是想就事論事而已——我們平心而論吧,顧米晴自殺前,也有想要把小巴和丹丹送養啊,但因為牠們的殘疾,都沒有人要接手,那幾幕場景你不都也有看到了嗎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我繼續柔聲道:「顧米晴是捨不得牠們去當流浪貓,所以想帶著牠們一起走,並希望跟牠們永遠在一起,最後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啊。她並不是在虐殺牠們啊,毓梅!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程毓梅仍是不語,只吸了吸鼻子。

       「不要意氣用事。」我再一次語重心長地說:「毓梅,不要意氣用事。」

       然而,我的額頭,傳來了程毓梅搖著頭的皮膚冰涼接觸感。

       「可是、可是……」她哽咽道:「可是我過不去啊,惲霆……我只要一想起那個畫面,她拿刀對丹丹砍下去的那個畫面,我就……我就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那是誰害的?」我猝然話鋒一轉,道:「毓梅,今天,到底是誰,逼得顧米晴最後殺害了小巴與丹丹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程毓梅默不作聲。

       「你也看到了,要不是鄒政東把顧米晴逼到徹底絕望的地步,她會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嗎?顧米晴確實是殺了小巴和丹丹,但在那種情況下,她還有什麼選擇嗎?」

       一邊說著,我一邊把頭緩緩抬起,額頭與女孩額頭離開的瞬間,我看到她的臉上又有了新湧的清淚。

       「不要這麼衝動。」我把雙手移到女孩的臉頰,用拇指輕輕撫去的淚水,柔聲道:「你現在這樣意氣用事的威逼顧米晴,根本無濟於事,還有更好的處理方法,不是嗎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還能處理什麼?」程毓梅低聲啜泣道:「事情都已經這樣了,還能處理什麼?」

       「看我。」我說。

       程毓梅總算抬起頭了,她茫然地看著我。

       我深吸一口氣,挺胸轉身,走向顧米晴。

       「噫噫噫噫——」顧米晴立刻又縮了一下,看得出來對我非常畏懼。

       我走到她的面前。

       「顧米晴,你現在聽得到我講話,對不對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可以。」我的腦海中立時響起顧米晴慌亂的聲音。

       去道歉吧。」我輕輕吐出一口氣,道:「去跟小巴和丹丹道歉,顧米晴。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這次,顧米晴沒有回話,但她的亡魂卻沒有移動飄縮,反而定在原處。

       「其實那時候,你也很痛苦吧?」我說:「當你看到那兩隻貓的陰魂,對你發怒並張牙舞爪時,你很害怕,但也很痛苦吧?因為你的心底其實是非常愛牠們的,對不對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嗚嗚嗚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所以,去跟小巴和丹丹道歉吧,顧米晴。」我又說了一次,「既然你都有勇氣,跟李維茵道歉;也曾想透過我,向程毓梅道歉,求原諒;那現在,你可不可以,也去向小巴和丹丹道歉呢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你現在很害怕面對牠們,對不對?」我問:「你怕牠們攻擊你?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對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那你更應該去跟牠們道歉,平息牠們的憤怒。」我正色道,同時又朝她走了近一步。

       說也奇怪,此時此刻,我竟然不覺得,這張猙獰扭曲上吊的死人面孔,有什麼恐怖。

       我們會陪你去的,顧米晴,你不會再是一個人面對這些事情。」我柔聲對著顧米晴道:「就先從跟小巴和丹丹道歉開始吧!讓我們來把你的事,一件一件,都畫下休止符。我知道,你已經累了,就讓你的人生,到此為止吧!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顧米晴的亡靈沉默著,一段時間後,我的腦裡,響起了她的哭聲,眼前暴突的雙眼,淚水滾滾而下。

       「嗚嗚嗚……嗚嗚嗚……」

       我把上半身往前傾,直接靠在了顧米晴亡魂的耳邊。

       後面的事,就交給我吧,我會弄死那群雜碎的。

       「嗚嗚嗚——嗚嗚嗚嗚——嗚嗚嗚嗚————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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