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毓梅的哭號聲,肝腸寸斷,她整個人的情緒已經徹底崩潰,失控到完全無法自己。

       我緩緩撐起身子,穿上了衣服,走到她的身邊蹲下,想安慰她,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。

       一回想起顧米晴那一刀砍在虎斑貓腹部,血花四濺的那一幕,連我自己的心頭,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。

       我只好伸手,想去輕拍程毓梅的背部,企圖透過肢體動作的接觸,聊表安慰。

       可是手一碰到女孩的身子時,我驀地才想起:「啊!我們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,我摸不到她的,會穿過她。」

       正要縮手,一股冰涼的感覺,卻已在掌心中暈開。我登時吃了一驚,因為我驚訝地發現,我竟然摸得到程毓梅——此時此刻,程毓梅的身子竟活像是有實體一樣,我的手掌竟無法再穿越她的靈魂!

       感到驚愕之際,我身後也傳來一個訝異的聲音。

       「咦,你碰觸得到她?」

       是風茂陵,他站在我的背後,劍眉緊蹙地問道。

       我對他點點頭,他卻用很奇怪的眼光在看我,「馮記者,你之前是碰觸不到程毓梅的,對吧?」

       「是。」我說:「而且原先我根本就看不到她,不曉得有她的存在,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,我突然就能看到她了;但我完全碰觸不到她,且穿過她的魂體,就像穿過空氣一樣,沒有任何感覺;後來在……」

       我頓了一下,吞了一口口水。

       「呃,對,就是之前那一晚,在顧米晴的租屋處裡,程毓梅觸碰到我時,我卻突然開始有感受到冰冰涼涼的觸覺;到剛才風爺你和她一起趕來時,也都還是這樣……可是我也不曉得為什麼,現在我竟然能完全能碰到她了。」

       風茂陵的神色登時變得若有所思。而一旁兀自在擦血的文一菊,則茫然地望著我們。

       一分鐘後,風茂陵沉吟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那天我和程毓梅去顧米晴租屋處救你前,在路上,她也曾對我說過,她能感受得到你這個人正處於非常痛苦的狀態」他說:「所以那晚,我們才能順利找到你人在哪裡……嗯,那我大概曉得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情況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喔?」我心頭一凜,的確,程毓梅也有跟我說過這件事——她說不只那晚被李維茵綁架的事,先前我做惡夢,以及顧米晴的靈魂第一次出現時,她躲在牆壁裡,也能感受到我正非常不舒服,非常痛苦。

       可是,這跟我從漸漸,但現在能完全觸碰到她的靈魂,又有什麼關係?

       我面露不解。

       「馮記者,我等一下在跟你講原因。」但風茂陵卻道:「你不如先告訴我們,你們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?」

       他又瞥了程毓梅一眼,對我使了個「就先讓她哭吧」的眼神。

       我點點頭,在程毓梅的身邊盤腿坐了下來。

       接下來,很長一段時間裡,我向風文兩人仔細地訴說著,我和程毓梅所看到的顧米晴的「人生跑馬燈」。

       很多事情說起來,其實都只能濃縮成輕描淡寫的幾句話,但為了讓他倆宛若親眼目睹實際情況,我儘可能地把全部的所見所聞,都說得鉅細靡遺。

       文一菊聽得逐漸摀起了嘴,一對美眸越睜越大,好幾次不敢置信地瞥了角落的顧米晴靈魂幾眼;而風茂陵的神色,卻是越聽越凝重。

       而我在說到顧米晴餵那兩隻貓吃安眠藥,揮刀切開虎斑貓的肚腹,但並未完全昏睡過去的老白貓,倒地看著這一幕的時候,我卻注意到,風文兩人都並沒有露出過度震驚的表情,很顯然的,他們在外面,是已有對顧米晴的靈魂問完了「關於那兩隻貓怎麼死」的事。

       「然後……風爺你就把我們拉出來了。」於是我心有餘悸地對風茂陵說:「其實也真的是萬幸,要是你沒有剛好在那時候把我們拉出來,我實在不敢想像,接下來我們會看到什麼樣的場面……」

       你們會看到她把貓屍體煮來吃的畫面。」風茂陵沉聲道。

       「什麼?」我大為驚駭;而原本已哭得傷心欲絕的程毓梅,一聽到這話,嬌軀整個巨震,她猛地抬起頭,駭然問道:「風——風伯伯,你——你說什麼?」

       卻見風文兩人互望了一眼,似乎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。

       但過了半晌,風茂陵一聲長嘆,徐徐道:「唉,就由我來說吧。」

   

       顧米晴當場就把兩隻貓殺了。

       她剖開虎斑貓的肚腹後,隨意地拿了一個碗公,盛接住貓的血;接著,她把老白貓也抱了起來,下刀,放血。

       我的心臟不禁緊縮了一下——老白貓,也就是那隻「九尾化貓」,竟然是在並未完全昏睡過去的情況下,活生生地看著自己最信任的飼主,先殺了同伴,再朝自己揮刀劈來。

       接著,顧米晴就捧著這兩碗貓血,走進去主臥室,用手指沾血,開始在牆上大大地書寫那些詛咒的語句。

       寫完後,顧米晴回到廚房,開始肢解那兩隻貓。她把放血完的屍體除毛,掏出內臟,再用菜刀把這兩隻貓剁成一塊一塊的肉塊。

       「她把貓屍肉塊洗淨後,架起鍋子,把肉塊和貓的內臟都放進冷水中,煮沸,然後汆燙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噗。」

       這些話宛如一記重錘,打得程毓梅一陣天旋地轉,當場軟倒在我的身上,幾欲暈厥。

       「毓梅!」「程小姐!」

       我和文一菊同時驚叫,而風茂陵見狀,立刻刻意地咳了兩聲。

       「這個過程我就不細講了——總而言之,就是顧米晴當場把貓屍肉塊和內臟都煮來吃了。」他沉聲道:「然後她用壓力鍋,把剩下的骨頭放入蒸煮,再用烤箱與乾燥機,花了幾個小時,把貓骨頭給烤碎與烘乾,完畢後,再將已變脆的骨頭敲碎,用調理機打成粉末,最後她將這些貓骨粉末全部配著水,吃了下去。」

       驀地,程毓梅撐著我的肩膀,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她雙手十指箕張,猛地朝顧米晴撲將過去。

       「哇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——」

       所幸風茂陵眼明手快,立刻掏出一張鮮紅色的符令,快如閃電地貼到程毓梅的身上,讓她動彈不得。

       我連忙也爬起來,文一菊亦起身,走到了程顧兩人之間。我倆都想出言安慰程毓梅,卻見她的臉上,淚水已再度潰堤,像失控的湧泉,不停地無聲湧出。整張美麗的鵝蛋臉,業已整個扭曲,盡是痛苦,以及憤怒。

       我和文一菊都說不出話來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再度嘆了一口氣。

       「馮記者,這就是為什麼後來警方在屋子裡,沒有找到貓屍,因為這兩隻貓,已經完全被顧米晴給吃進肚子裡去了。」他說:「她接著再用小金爐,把除下來的貓毛全都燒盡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可、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我驚疑未定地看向滯留在角落的顧米晴鬼魂,問道。

       『小巴,丹丹,媽媽不會丟下你們的,你們會永遠和媽媽在一起,從現在開始,我們就是一體的,一體的喔!我們三個永遠不會再分開了。』

       說話的人,卻是文一菊,她輕聲道:「剛才,風先生問她做這些事的動機時,顧米晴就一直重覆說著這些話。」

       我一整個感到毛骨悚然,雞皮疙瘩全爬了上來。當人陷入一種絕對的情緒裡時,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。

       「那……後來呢?」我問。

       「這件事,就是發生在顧米晴上吊前的前一個晚上。」風茂陵道:「她剛才有說,從她殺貓、料理、吃下肚、到烘烤骨頭、製骨粉、配水吞下、用小金爐燒貓毛,其實是異常專注地一直做,中間都沒有停過——直到她的手機響起,她才回過神來,發現時間已經早上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手機響?誰打給她?」

       「就是鄒政東,他那天有主動打給了顧米晴。」風茂陵一邊說著,一邊走向我的電腦,「馮記者,後來,就是續接你電腦裡那一段『顧米晴自殺前一個小時,還到『食食客客』用餐』的事情。」

       我心頭沉沉的,忍不住又望了在哭泣的程毓梅一眼——所以按照時間軸來回算,我在租屋處裡首度遇到程毓梅的那一夜,同一時間,顧米晴也正於租屋處裡殺貓,開膛剖腹,剁塊,食用。

       只見風茂陵再一次地點開了這段錄影檔。

       我問:「鄒政東這次找顧米晴做什麼?」

       「目的是一樣的。」風茂陵說,接著快轉,拉到鄒政東進入「食食客客」店裡的畫面。

       他指著螢幕,慨然道:「這一次,鄒政東也是來說服顧米晴同意他的要求。」

       螢幕裡,再度播放著顧米晴一直搖頭的畫面

       只見鄒政東俯身,隔著桌子,緊緊地握著顧米晴的雙手,以誠懇至極的態度,對她說了一些話。帥氣的臉龐上,表情深情款款,眼神柔情似水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道:「顧米晴說,鄒政東這個貼近的動作,其實是在向她下最後通諜,他說要是顧米晴再不屈服,他將會採取更偏激的手段,來對付她。」

       但螢幕裡的顧米晴仍是搖了搖頭。

       半晌,鄒政東嘆了一口氣,放棄地鬆開雙手。

       他起身離開。

       可是在櫃台結帳時,他又回過頭,對顧米晴說了一些話。

       「他這時候是說了什麼?」我又問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尚未說話,文一菊卻又再度開了口。

       『我還會再來的,我是不會放棄你的。』」她輕聲道:「『寶貝,某方面來說,我可是比那個男人更重視你啊!你別想逃離我的手掌心。』

       我聽得頗覺噁心。這段話就不知情的旁人聽起來,多半只會誤以為是單純的男人正在追求女人。

       只見螢幕裡,顧米晴微尖修長的臉蛋上,綻放出一抹微笑,月牙型的雙眼,彎的迷人。

       我的眼睛瞇了起來,緊盯著畫面——先前我沒有留意,但這時,我才注意到,畫面裡的顧米晴,眸子裡是冰冷至極。

       ——不,我不會再淪為你的奴隸的!

       ——一切都將劃下休止符了!

       我清楚地接受到女人視線裡的意思。

       只是螢幕裡,鄒政東卻未察覺,他對顧米晴揮了揮手,就轉身走出店門。

       幾分鐘後,顧米晴起身結帳離開,畫面照到盤子,上面的飯還吃不到四分之一。

       原來她沒什麼食慾的原因,是因為她之前才剛吃了那兩隻貓的關係。我暗忖。

       只聽風茂陵沉聲道:「而顧米晴回去之後,就脫去了內衣內褲,換上了那件紅色連身緊身裙,上吊自殺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我沉默,因為內心已跟著想通了一件事。

       雖然我沒有說話,但風文兩人互看一眼,亦都不語,看來是已判斷出,我已經明白顧米晴為何會這麼做的原因。

       顧米晴換上紅色連身緊身裙,是想變成厲鬼,這很好理解;但她之所以脫去了內衣內褲,是因為她知道,自己自殺後,鄒政東一定會得到消息——先前鄒政東要她去「陪侍」時,總是逼迫著她,一定得穿成這樣出門。

       她到了最後一刻,都還想保住鄭英書夫妻,所以還是不敢將迫害她的人的名字——無論是鄒政東、魏宏錚、還是顧雄財——與詛咒的話一起寫到主臥室的牆上,可是促使她決定走上自殺絕路的滿腔恨意,終究還是化成了行動。

       ——我要以這樣的姿態,去向你索命!

       這是一種想要堅決反抗到底的無聲宣示。

       尋思至此,我也不禁謂然長嘆。

       半晌後,我才繼續問道:「風爺,那為什麼她的靈魂沒有直接去向鄒政東索命呢?反而留在了原處,直到被我用手機拍屍體照時,才收了進去。」

       「有兩個原因,第一點是因為自殺的吊死鬼,其實是『地縛靈』,所以她無法輕易地離開上吊之處。」風茂陵道:「至於第二點……唉!」

       「怎麼了?」

       「因為那兩隻貓的靈魂,在顧米晴上吊後,對她的靈魂發動了攻擊!」

       「什麼!」我愕然。

       「馮記者,其實我剛才在問顧米晴的靈魂問題時,她很多時候都回答的零零碎碎,說話顛三倒四,或是一直重覆,再加上她的舌頭縮不回去,所以很多言語都讓我有點摸不著頭緒。」風茂陵道:「但在我聽完你剛才所說的,那些關於顧米晴『人生跑馬燈』裡的一切情形後,我將很多資訊重組,大部份的謎團,就都已經有了前因後果的解答了。」

       我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。

 

       如同我和風茂陵之前所推測的,這兩隻貓被殺死後,確實是想要報復。

       牠們極度地暴怒憤恨,因為牠們不明白,原本是好飼主的顧米晴,為什麼突然對牠們痛下毒手。

       根據顧米晴所說,她上吊自殺後,其實靈魂一直是繼續躲在身體裡,沒有出竅;因為兩隻貓的動物靈,其實一直都踞在房間裡的一角,怒氣沖天地張牙舞爪,齜牙咧嘴,想要直接撕碎她的靈魂。

       「那為什麼牠們沒有這麼做呢?」我不解地問:「先不講顧米晴上吊後的事,她還活著的時候,也就是她在吃貓肉的那段時間裡,這兩隻貓的靈魂為什麼沒有動作呢?牠們先前都能直接攻擊我了,『九尾化貓』都還附到我身上過呢!」

       因為顧米晴的手機皮套裡,有放著黎開山給的紫色的『護身符』,而手機一直在她的身邊,符令的法力一直在釋放,所以這兩隻貓始終無法越雷池一步。」風茂陵道:「顧米晴原先並未留意,但在她死後變成靈體,她才看到自己的手機裡,一直泛著一道紫光,而那兩隻貓靈,明顯厭惡著紫光,不敢靠近。」

       「原來黎開山開的符,是真的有效啊!」我說。

       「老實說,所有謎團裡,目前唯一還無法解釋的,就是黎開山的一切行為。」風茂陵的表情,似乎也不大瞭解黎開山所開的符,是哪一種,只聽他道:「他很突兀,在顧米晴上吊之前,黎開山的所做所為,明顯與他的弟子鄒政東的事情沒有關聯,兩人像是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,所以我認為他們兩人的情況,應該要先拆開來談。」

       我點頭,示意同意。

       「至於其它的狀況,則是這樣——」風茂陵手一擺,繼續說了下去。

   

       顧米晴的靈魂,就一直躲在自己吊死後的遺體裡,沒有從腳底下出竅。

       死亡後的她,面對兩隻貓靈滔天的怒氣,以及殺氣騰騰的攻擊姿態,大驚且懼。原先上吊前冰冷如斯的決心,在驚恐至極,與吊死的極度痛苦中,早已拋諸腦後。

       而到了中午十二點左右,秦台生出現在顧米晴的租屋處。

       他按了好幾次電鈴,也打了好幾通電話,眼見遲遲無人回應,遂用備用鑰匙開門進入。

       顧米晴說,她認為秦台生之所以沒有事先聯絡,就前來的原因,是他想要「突襲檢查」——因為她上吊時,小金爐還擺在客廳;而她聽到,秦台生進屋後,客廳有傳來打開小金爐蓋子的聲音。

       「是因為燒貓毛的關係嗎?」我問。蓋因之前,秦台生就有因顧米晴天天早上都會燒《太平經》,而接獲鄰居的投訴,可是顧米晴在他打電話來詢問時,卻始終都矢口否認她有燒東西。

       「我想是的,應該又是因為鄰居投訴的關係。因為顧米晴將除下來的貓毛,用小金爐燒毀的時間,也已經到了上午了。」風茂陵做了一個切割的手勢,道:「而她自己剛才也坦承,她除毛的手法並不俐落,是用刀直接連毛帶皮地一起淺割掉,故不少貓毛都沾到了血水。所以我猜,大概是在燒貓毛時,又有一股味道飄了出去,讓鄰居又覺得受不了了,遂再度打電話給秦台生,要他過來處理。

       「因此秦台生的突然前來,大概是正如顧米晴自己所推測的,是想直接撞見她正在做什麼事,準備藉此嚴重『告誡』這位女房客,別再於早上焚燒什麼東西了——但他來的時間上稍有擔擱了,我猜啦,大概是因為他當時正準備著『飛紅』義大利麵店早上的開店——總而言之,秦台生來了之後,一進屋,先看到燒過東西的小金爐,心裡起疑,再走到主臥室,一見到顧米晴已上吊自殺,滿牆又都是血書,當場就嚇得跌坐在地,軟手軟腳地爬了出去。」

       「然後秦台生就報警了嗎?」我問。

       「沒有。」風茂陵卻臉色一沉,道:「秦台生雖然被嚇得屁滾尿流,但他跑到客廳之後,第一時間並沒有馬上報警。」

       「喔?」

       「秦台生定了定神之後,就馬上把小金爐拿到廁所,將那些被火燒盡的貓皮與貓毛灰燼,用馬桶沖掉了。」風茂陵道:「因為他之前是先發現屍體,主臥室門已經被他打開了,所以顧米晴的靈魂在主臥室裡,有目睹到秦台生急急忙忙地拿著小金爐,走進浴室,隨後就傳來倒東西與沖馬桶的聲音,以及他又拿著小金爐走出去的畫面。然後,秦台生才打電話報警。」

       我一愣,「秦哥為什麼要做這些事?」

       風茂陵道:「我猜,他是怕警方來之後,先看到客廳裡的小金爐,又發現爐子裡有燒過東西,再看到牆壁上的血書,整起自殺案會被帶往奇怪的方向,所以想先把小金爐藏到別處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什麼意思?」我不懂。

       「因為如果死者上吊前有先燒東西,再寫了血書,那『燒東西』的那個動作,在外人看起來,就感覺像是死者生前有『施作了什麼法術』。」風茂陵平靜地說:「我現在研判,秦台生看到滿牆血書後,肯定是明白這起自殺案,多半會上新聞——所以他擔心,要是顧米晴上吊前有『先燒東西』這件事,被報導出來,再被媒體誇大成怪力亂神,傳成『死者生前在屋內還有作法』之類的話,那麼那間房子以後別說賣了,搞不好連租都會很難租出去。

       「所以秦台生選擇先清光小金爐裡面的灰燼——我想他大概是把小金爐放到屋子裡其它不起眼的地方吧——先破壞現場,不讓後來進屋的人,能第一時間在客廳看見,那焦點自然不會放在小金爐上。」

       「秦哥對命案的反應速度很快啊……」我感嘆道,的確,第一批趕到現場的警察,如許薏芊和專案警察,就沒有注意到小金爐與命案的關聯,如果有的話,許薏芊多少會向我提起,後面來接手的偵查隊警察,也沒有人有提起,秦台生轉移焦點的這個小動作,看來是成功了。

       我不禁暗忖,能在極度驚嚇之後,在短短的一瞬間裡,就想到該怎麼做,除去掉現場的「何種因素」,以確保自家的財物損失能降到最低;事後還能對著第一批趕到現場的警察,馬上說出「是顧米晴約他來拿房租」的這個謊言,去掩蓋掉顧米晴長期燒東西的事,秦台生比表面上看起來還要有心機。

       「難怪唐紫竹會說,之前在『飛紅』義大利麵店裡,勇君哥偽裝成顧米晴的高中老師,對秦哥問秦先生,你說你那天中午十二點到顧米晴的租屋處,是去收房租的,所以你母親所有的房客,都是由你親自到府收房租的嗎?』時,秦哥會頓住,沒有馬上回答他。」我繼續聯想著:「而勇君哥被黎開山揭穿了記者的身份後,秦哥竟立刻驚怒交加,當場痛罵勇君在騙他,現在想想,他沒必要反應這麼大吧!嚴格來講,他不就只是發現死者的人而已嗎?看來秦哥確實是在擔心,要是有記者對顧米晴的死展開調查,並從小金爐的詭異之處,往靈異的角度去延伸,肯定會影響到他媽的房子出租,到時候他們母子的損失可就大了,難怪那時他才會這麼生氣。

       又解開了一個謎題。

       但尋思至此,我卻忽然心念一動:「等等,就算秦台生不講,可是不代表鄰居都不會說啊!我可是有問過其他鄰居的啊!那時候我從一樓到四樓我都有問了,但是卻沒有一個鄰居有跟我說,顧米晴有常常燒東西的事啊!每個鄰居都只對我說,顧米晴好像是遇到了愛情騙子,被騙了很多錢的樣子。秦台生不可能把這些鄰居完全都封口吧!這是怎麼回事?

       見我面色有異,風茂陵目光一閃,示意我直說,於是我把我想到的疑惑之處,給講了出來。

       但聽完我的話後,風茂陵尚未說話,一旁的文一菊,卻再度用細若蚊鳴的聲音開了口。

       因為有人在帶風向。

       「誰在帶風向?」我疑道。

       「皮子雄。」文一菊定定地看著我,說。

       「皮隊長?」

       「對。」風茂陵說話了:「因為接下來,就跟皮子雄有關了。」

 

       秦台生報警後,許薏芊等派出所警員立刻就趕到了現場,因為是命案,所以通報了偵查隊。

       皮子雄來了。這位原本輪休,前一夜在中山北路的酒店裡,還一直玩到天亮的偵查隊長,聽到死者的名字是「顧米晴」後,立刻同意「臨時被迫」停休,回來上班處理案件。

       顧米晴的自殺命案,正式由士林偵查隊接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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