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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「打從我……突然能看得到程毓梅的那一刻開始……?」我驚愕地咀嚼著這些話,「而且這全都是程毓梅所渴望的,可是她自己卻還沒意識到……?」

       見我滿臉訝異,風茂陵正色道:「馮記者,起初,我因為誤會你是黎開山的弟子,才認為你能夠看見程毓梅,遂因此認為你必有所圖。但既然實情並非如此,所以我先前就有思考過,你沒有靈能力,那你到底是如何突然能看見程毓梅呢?還有,你到底是為什麼而與程毓梅相見呢?

       不待我有所反應,他將雙手環胸,繼續又說了下去:「可是,在和你接觸之後,你給我的感覺,就只是一個普通人,我在你身上,也沒看到有具備任何靈異體質的特徵;程毓梅也跟我說過,她雖然和你同在這個屋簷下這麼久,然而在你們開始能互相看到對方之前,你是一直都不曉得她的存在。」

       我說:「對,我在這間出租套房也住了一段時間,但我之前並不曉得程毓梅在這裡,姜房東也從沒向我說過這件事。」

       說著的同時,我也回想起,我和程毓梅初次見面的那一晚的情形——那時,我在情緒極度低落之下,看A片打手槍,結果在我上下快速摩擦擺弄時,程毓梅突然出現在我房間裡,她盤腿坐在電腦主機旁的地上,饒富興致地看著我,嚇得我當場射了,精液直接噴向她的面門,就這樣穿過她的嘴巴,落在電腦主機旁。

       接著,就是一片死寂,半晌後,她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,跳起來,開始對我歇斯底里地大聲叫罵,足足叫罵了十五分鐘。

       那是我和程毓梅的第一次相遇。

       尋思至此,臉色不禁微微脹紅,程毓梅該不會連這些事都有告訴風茂陵吧?

       卻見風茂陵的臉色十分平靜,我無法判斷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事。

       只聽他又道:「於是我又開始重新思考了這件事,並重新歸納整理了你和程毓梅之間互動的狀況,經過評估,我找出了一個我在思考上的盲點。」

       「盲點?」

       「我的盲點是,先前我全都是以『你』為出發點,探究你『如何去見到程毓梅』,但如果情形是反過來呢?

       「咦?」

       風茂陵豎起一根手指,道:「馮記者,你還記得嗎?我們剛才在屋內有釐清過,顧米晴的靈魂因為迫切地想要你聽到她說話,所以產生了強烈的『執念』力量,使得你和顧米晴的靈魂能夠相遇互見,她的聲音也確實地發送到你的腦海中了。」

       我點點頭,示意還記得,「我知道,關於這一點,黎開山也曾對我提過,他說鬼的形體要能確切讓人看到,那鬼與那個人之間必定有一定程度的關係存在,就是『執念』。『執念』能打破一切時間與空間的限制,打破肉體與精神的限制,所以當鬼本身的『執念』,或人本身的『執念』力量夠強時,人與鬼就能在我們所處的空間裡直接互見了,也才能從『卡到陰』這種『無形的傷害』,變成『有形的傷害』,一切皆源由『執念』而發。」

       「沒錯,黎開山說的概念是對的,一切皆源由『執念』而發。」風茂陵道:「那回過頭來,我們用同樣的道理,來檢視『你和程毓梅突然相見』這件事——既然發動『執念』的那一方,不是身為活人的你,那唯一的可能,就是反過來,而是已是鬼魂的程毓梅——所以我方才才會說,我研判這一切,全都是出自於程毓梅本身的渴望,這股渴望,就是她對你發出的『執念』。」

       「渴望嗎……?」我說:「那她……是在對我渴望什麼?」

       風茂陵卻忽然不說話了,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我,那對丹鳳眼目光深邃。

       將近一分鐘的時間後,他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。

       「我想,是因為孤單吧。」他說:「我剛才有說過,『鎖魂陰陽陣』所建的異度空間,就是仿效『枉死城』的一隅場景來建設……」

       他沒有說下去,但程毓梅說過的話,再度浮現在我耳畔——

       「我在牆壁裡只能孤獨地待著,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,躺也不是,沒有家具,沒有燈,沒有人……什麼都沒有。」

       我不禁也慨然一嘆,明白了。

       「因為長期的孤獨,實在太痛苦了,所以程毓梅才會對房內唯一的房客,也就是我,發出渴望的『執念』,期望能與我有所互動嗎?」

       「嗯,我是這麼研判的。」

       「所以正是因為這股『執念』一直都有發動,漸漸的,才會讓我在那一晚,忽然毫無預警地,開始可以見到了程毓梅的靈魂,雙方並因此能展開互動,對吧?」

       「是的,應該是這樣子。」

       我默然。

       原來是這樣啊。

       我自己也曾多次想過,我為什麼能和程毓梅的亡魂相見?

       原來是因為程毓梅再也無法忍受那永無止境的孤單啊……

       想到這裡,我不自覺地頭一低,雙手由前往後地一抓前額的頭髮。

       「你怎麼了?」風茂陵疑惑地問。

       但我沒有回話,因為此刻我的心底,正浮起一絲自嘲的苦笑。

       其實感到孤單的人,何止她啊?

       我也是啊。

       來到台北之後,我在課業與工作的雙重壓力夾擊下,不只無人相助,甚至連可以好好正常說話的對象也沒有,忍受著世態炎涼,人情澆薄,領著低薪,過著總是被誤會,總是被人以壞印象先入為主認定的日子,不停地失敗,生活節奏荒腔走板,自律神經徹底失控,整個人身心狀況都亂七八糟的,好像怎麼努力都看不到未來,一切茫茫然,極度憂鬱又無法逃避,只能在夜裡日復一日的失眠,痛苦且無力地過一天算一天。

       一樣啊!她困在「鎖魂陰陽陣」,我困在台北這個城市,困坐愁城,那只想找個人好好正常互動,擺脫孤單處境的心境,我和程毓梅是一樣的啊!

       「唉!」

       忍不住又低聲嘆氣了。

       但吐氣之餘,心念卻驀地一動,有什麼相似的感覺在悸動著。

       「喔!」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抓著頭髮,我的眼睛一亮,猛地領悟。

       原來如此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的判斷,只對了一半。

       發出「執念」的,不是只有程毓梅,還有我啊!

       那一晚,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故障了。

       面對現實的極度壓迫,再也壓抑不下去的憂鬱與痛苦,累積的負能量一次爆開,像海嘯似的鋪天蓋地而來,吞沒掉身心,所以我徹底崩潰了,各種怪異的情緒反應和失控行為宛如脫韁野馬,整個人的舉止徹底失序。

       我當時知道我在幹什麼,可是我無法克制自己做這些事,理智全面斷線。

       直到最後,我縮進浴室裡,淋著熱水,把自己放逐在無比孤獨的意識中,苦笑,然後開始哼歌,哼著賽門和葛芬柯(Simon & Garfunkel)的《沉默之聲》。

       「果然,人生走到最後,還是一個人哪……」

       那時,我似有所悟,卻又茫然若失。

       但此時此刻,細細回想起當初的整段過程,再把自己客觀的抽離,去檢視整件事。

       我的雙手,緊抓著頭髮,越抓越緊。

       ——那個時候,我到底悟到了什麼?

       在表面怪異如發瘋的行為舉止之下,在熱水如瀑布澆淋著赤裸身軀之下,我的心底最深處最深處,到底在想什麼?

       渴望。

       其實就只是在極度地渴望罷了。

       渴望著一件事。

       一件看似再簡單不過,但我在台北這個大城市的這段歲月裡,卻怎麼樣也沒法實現的事。

       要是有人——要是有誰能來跟我正常互動——

       要是有誰能在我需要的時候,陪我一下——

       誰來都好——拉我一把——

       不要只讓我一個人去面對糟糕的明天——

       ——這就是那一晚,身為活人的我,打從一開始就不停發出的「執念」啊!

       所以,雖然程毓梅一直都有對我發出「執念」,但那一晚,不是只有身為枉死鬼的她,在對我發出「執念」;那時也因為希望有對象能互動,於是也在無意之間,發出了「執念」。

       就像一些想自殺的人,他們的一些言行念頭,其實都是在發出「求救」的訊號一樣。

       我和程毓梅,正是因為在那一夜,彼此都發出了「執念」,才會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,突然開始相見啊!

       原來是這樣!

       ——誰來伸出援手,帶著我,走出孤獨。

       如此「執念」。

 

       茅塞頓開之際,心底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。

       我緩緩放下抓住頭髮的雙手,看著腳底下,鐵皮屋頂上的影子

       一朵疑雲,卻又倏地飄來。

       蓋因就算如此,那與「認同」何關呢?

       希望對方幫助自己從孤獨中解脫,算是「認同」嗎?

       於是我又抬起頭,訥訥問道:「可是,風爺,之前,我與程毓梅也算是互動了一段時間,那為何你要『直到剛才在屋內』,才能判斷,我已是程毓梅的『認同』之人,以及她想找我當『守護者』呢?」

       「當然是因為一些你與程毓梅之間互動的情形。」風茂陵徐徐道:「馮記者,其實枉死鬼要透過『認同』去找『守護者』,有時候,鬼魂未必自己曉得自己正在做這些事。我這麼講吧,我們剛才談的那些規則定律,除非生前是有研究靈學之人,否則一般人哪會知道呢?既然活著的時候都不知道了,那死後變成鬼的時候,當然不可能就無師自通,忽然曉得這些靈學的規則定律。」

       「也是。」我應道。此話有理。

       所以,枉死鬼找到『守護者』這件事,其實就是鬼魂與對方互動後,『信任』了對方——也許是逐漸的,也許是立刻的——因為『信任』而『認同』,而建立了關係,也就是說,『守護者』與枉死鬼之間關係的建立,是自然而然的,但也是進階式的。」

       「『信任』嗎……?」

       「我們就從種種表象來講吧。」風茂陵道:「馮記者,你剛剛在屋內,已經無法穿過程毓梅的靈魂了,對吧?你碰得到她,摸得到她,可是,你還是無法碰到顧米晴的靈魂。」

       「對。」我說:「從顧米晴的回憶出來之後,我也不曉得為什麼,就變成這樣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可是我記得在此之前,你是無法碰觸到程毓梅的靈魂的,對吧?」

       「一開始是這樣子沒錯。」我說:「那時候我觸碰她,就跟穿過空氣沒什麼兩樣,毫無感覺。」

       「所以是今天才突然變成這樣?」

       「嗯,也不算。」我沉吟道:「在我被李維茵綁架的那一晚,我和程毓梅的觸碰,雖仍像穿過氣體,不過那一次,就開始有一點不太一樣,就是程毓梅碰到我的時候,我能感覺到一股很沁涼的感覺——」

       「就是這個!」風茂陵打斷了我的話,道:「鬼屬陰,本質寒涼,而你對程毓梅,從原本的如摸空氣,到逐漸開始能感受到她的低溫,就代表其實在那個時候,你與她已開始漸漸能碰到對方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風爺,這代表什麼?」

       「代表你們正在起建立關係。」風茂陵道:「你與程毓梅,正從無形的接觸,漸漸進階,變成了有形的接觸。

       「這……能解釋進階的原因嗎?」

       你呼喚了她。」風茂陵看出我的疑惑,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,沉聲道:「在你被李維茵帶走的那一晚,你呼喚了程毓梅的名字。

       「喔!」我的身體登時一震。

       程毓梅能感受得到你不舒服。」風茂陵道:「你在被李維茵帶走的那一晚,她能感覺到你正處於非常痛苦。」

       「這我知道。」我說。確實,程毓梅曾親口告訴過我,她能感受得到我不舒服的狀況。

       所以那一夜,我被李維茵綁架後,程毓梅馬上就感受到我處於痛苦的狀態,便開始衝撞「鎖魂陰陽陣」的結界,引起施術者風茂陵注意,前來察看。

       此外,那一晚,程毓梅也對我說過,之前我做惡夢,還有顧米晴靈魂第一次現身那次,她在牆裡,都能清楚地意識到我整個人正非常不舒服,非常痛苦,所以她才會跑出牆外來看。

       不過,程毓梅也說過,連她自己也搞不懂,為什麼她能感覺這些事。

       「這也是枉死鬼和『守護者』開始建立起關係的特徵之一。」風茂陵道:「枉死鬼不僅已能與對方互見,也能開始察覺到對方的感受,這顯然是『以對方為依憑』的初步階段。

       「可是那一晚,你直接呼喚了程毓梅的名字,你向她求救,你相信她可以救你,而你所發出的這個『執念』,她也接受到了,她並沒有把它當成是錯覺,她相信你是真的在向她求救——所以你們的關係,正式從她單方面的『以你為依憑』,進入了開始建立『信任』的階段——因為你先相信了她,所以她也相信了你。如此互信的狀況下,才導致漸漸進階,變成了有形的接觸。」

       我愣愣地聽著。那時,我被李維茵綁在床上,在幾近快去意識的狀況下,如同溺水者想找浮草抓著求救,遂呻吟地呼喚著程毓梅的名字,而在「碧落黃泉杖」中的她竟真的也察覺到了,因此才指示著風茂陵,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,一路尋到了顧米晴的故居來。

       「所以你真的有向我求救,對不對?我在那根手杖裡,一直聽到你在叫我,要我去救你。太好了,原來那不是我的錯覺。」

       我還記得,那一晚,在顧米晴的臥室裡,程毓梅是這樣對我開心地笑道。

       「到這個階段為止,都還只是『信任』而已。」風茂陵繼續道:「馮記者,可是從顧米晴的回憶出來後,你再也無法穿越程毓梅的靈魂,你變得可以直接觸碰到她,這很明顯,你一定是在那段期間裡,給了程毓梅什麼承諾,讓你們兩人的關係再度進階,從『信任』,變成了『認同』,我就是依著這個表象來判斷,你就是她的『認同』之人,她要找你當『守護者』。」

       他一邊說著,那對看著我的丹鳳眼,目光無比地犀利。

       承諾?

       我給了程毓梅什麼承諾?

       我覺得我的腦筋是一片空白,呼吸微窒。

       那是在顧米晴高中,被魏宏錚、粘歆蓓等人逼著去偷拍「送肉粽」的回憶場景裡,她被殘留在記憶中的草龍和法索鞭打聲,直接衝擊,以致於全身劇痛欲裂,幾近魂飛魄散後的事。

       「明明我還是人的時候,看到神明、道士,或是法器都無所謂。結果現在變成鬼之後,卻一下子會受這個陣法給限制行動,一下子被那個法器的威力給傷到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當鬼……真的好苦呢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真不知道,這樣的日子,還要過多久呢……?」

       那時,我倆坐在警衛室裡替代役鄭英書的床上,程毓梅望著自己瑩潤酥軟的淨白小腳,苦澀地說著,雪白的鵝蛋臉上,露出了疲倦的模樣。

       而我當場覺得有股熱血上湧,立刻溫柔地握住她雪白柔嫩的手掌

       「我會幫你的!我會幫你擺脫現在這個困境,讓你順利去投胎的!」

       「我現在也不知道。可是,程毓梅,你相信我,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,我都會用盡我所有的力量,去找出辦法來,幫助你。我不會讓你永遠這樣下去的。我向你承諾。」

       我看著程毓梅,堅定且誠懇地這樣說道。

       因為那是我的真心話。

       程毓梅沒有說話。但幾秒後,她的頭卻輕輕地靠到了我的肩膀上。

       謝謝你。」我聽到她輕聲說。

       此際,這些話,再度在我耳邊不停隆隆作響,我感覺到,全身上下的血液,又再加速地流動著。

       喉頭不自覺地哽了一下,明白了。

       ——這就是我對程毓梅的承諾。

       ——就是因為這樣,讓她完完全全地「信任」了我,「認同」了我。

       所以從顧米晴的回憶出來後,我再也無法穿越她的魂體,雙方已徹底變成「有形的接觸」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因此才判斷,我就是程毓梅「認同」的「守護者」,我可以擔保程毓梅,不用被強制送入「枉死城」。

   

       見我遲遲不語,風茂陵再度開了口。

       「所以,馮記者,為了讓程毓梅不會被先送入『枉死城』,之後也能順利得到解脫,我想請你停止你的計劃。」他緩緩地說:「為了她,我希望你不要因為去對付皮子雄而出事。

       他已看穿,我正想起了我所許下的承諾。

       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。

       因為我沒有想到,我和程毓梅,在無意之間,走上了這樣的情況。

       難怪連風茂陵都說,這些事,可能連程毓梅自己,都還沒意識到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依舊是定定地看著我,顯然在等我的回覆。

       那犀利的目光,像劍一樣,顯然他希望,我現在就能給他一個明確的回覆。

       我忍不住別過頭,望向別處,飄移的視線胡亂地朝陽光普照下的台北看去。

       腦袋一片混亂。

       而混亂之餘,思緒裡卻漸漸湧起一絲茫然的感覺。

       ——我得為了幫助程毓梅,放棄為顧米晴討公道?

   

       接下來將近快一分鐘,我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       我沒想到,轉眼瞬間,事情竟忽然變成了選擇題。

       心頭茫然的感覺,越來越嚴重。

       就在剛才,我還意氣風發,信誓旦旦的對顧米晴的亡靈這麼說呢——

       「後面的事,就交給我吧,我會弄死那群雜碎的。」

       才不過是沒幾分鐘前的事呢!

       於是我問道:「風爺,你勸我不要對付皮子雄,那……你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,能幫顧米晴討個公道嗎?」

       不料,風茂陵竟沒有回話。

       我異樣地回過頭來看著他。

       風茂陵依舊沒有沒有說話。但從他的表情,我看得出來,對於這件事,他其實並沒有想法。他純粹是聽完我的計劃後,反對我和皮子雄對幹,關於顧米晴,他還沒有考量到該怎麼做。

       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。

       「難道,就這樣算了?」我質問。

       「不,馮記者,不會就這樣算了。」風茂陵沉聲道:「只是要幹這種事,要麼不能做,要麼就不能輸。」

       「你覺得我一定會輸?」

       風茂陵再度沉默了。

       我再度別過頭去,望著台北。

       今天的太陽真的很大。

       烈日當空下,視野可所及的台北,閃著炙熱的光芒。

       可是我卻覺得身體有點冷。

       體內正在發冷,大太陽底下,我的手腳虛虛浮浮的,彷彿正在失去了溫度。

       只能幫助一邊?

       事情怎麼突然會急轉直下,變成這個樣子?

       「呿!」我自嘲地苦笑了一聲,「風爺,我才剛態度堅決地對顧米晴說,要弄死那些人呢!你要我馬上就打自己的臉?」

       「馮記者,話不能這麼說。」風茂陵道:「你有這樣的想法,我覺得很好,代表你很有正義感,可是很多事情在處理上,要有伸縮。」最後兩句話,他轉用閩南語說道。

       「伸縮?嘿!」我啐道:「風爺,所以你覺得,這件事就只能先這樣了?」

       「是的,我覺得是這樣。」風茂陵沉聲應道:「我們就只針對顧米晴和那兩隻貓的靈魂先做處理——我等一下會先聯絡那位鄭先生,跟他商量,想請他來當顧米晴『守護者』,而你趕快去聯絡上那位許姓女警,告訴她一切真相,讓她有所提防——至於其它的事,你就先都不要有任何動作。」

       「開什麼玩笑!」我啐道:「你明明已經聽過錄音檔,知道皮子雄和鄒政東已商議好,要對付我和許薏芊,就算如此,你還是反對我先下手為強?」

       「是的。」風茂陵正色道:「不要躁進,等對方有動作,我們再來見招拆招,以靜制動就好了。」

       我大為不悅,「風爺,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。」

       「請說。」

       「那如果今天,我不是《東海岸日報》的記者,而是待在《水果日報》、《羅蘭時報》、《合縱報》、《神州時報》等四大報,並且是一個像張勇豪那樣大牌的記者,你會同樣勸我,叫我不要有任何動作嗎?」

       一時之間,風茂陵竟流露出沉吟的神色。

       「嘿!」我立刻道:「風爺,所以總結來說,你會如此堅決反對,主要原因,還是因為覺得《東海岸日報》是地方小報的關係,讓你認為能徹底一次扳倒皮子雄的機率不大,對吧?你擔心我扳不倒皮子雄,會讓程毓梅找我當『守護者』這件事,出現變數,對吧?」

       對。」風茂陵的丹鳳眼閃光一道銳利的光芒,「總結來說,就是因為我看不到勝算,對手都是狡猾,且又陰狠殘忍之徒,如果沒有百分之百必勝的可能,就不要貿然行動。」

       我不屑地冷笑了一聲,正要再開口,風茂陵驀地伸出了手,對我比了一個「等等」的手勢。

       「馮記者,我知道你無法茍同我這樣的處理方式,但我認為,這樣做,反而是最妥當的。」他說:「而且,你剛才的話,已經讓我想到了另一個反擊的方法。」

       「喔?願聞其詳。」

       把這則事件的內幕,全部交給張勇豪吧。

       此話一出,我頓時一愣。

       「交給勇君哥?」

       風茂陵道:「是的,《水果日報》畢竟是大報,曝光度也比較高,如果今天這則關於顧米晴命案的內幕,改由《水果日報》出面爆料露出,那獲得社會迴響的機率,當然會比《東海岸日報》來得大,相對來說,自然是比較能掀起波瀾,有利於進行剛才你所說的計劃後面的行為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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