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虛壹

       祺仔哀聲嘆氣地補著貨。

       「春天娃娃屋」生意超差，幣量少得慘到不能再慘。

       上回，由於是郭老先生靈桌上的「桌頭嫺」作怪，所以最後郭家家屬算是很有良心，主動拿錢給祺仔，買斷了那些被拆開後擺在靈桌上的金證公仔，以及那些兌幣機裡的冥紙，然後統一一起燒化掉。

       祺仔也只能就這樣算了，自認倒楣，畢竟繞了一大圈後，最後沒有實質的金錢損失，那就還算是能接受的結果。

       至於兩位警察呢，當然是打道回所，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。

       一切終歸無事了——除了祺仔怒氣沖沖的去找山本算帳之外。

       「幹，死山本，給林爸死出來！」一衝到山本住的這間大透天前，祺仔連電鈴都不爽按了，直接站在大門前，扯開喉嚨破口大罵。

       而正在一樓客廳裡頭看《食神》的山本，一聽到老同學在家門外放聲大罵，不由得嚇了一大跳，透過窗戶望去，只見祺仔火冒三丈，臉氣得都快比關公還紅了，山本暗吃一驚，趕緊開門迎將出去。

       「唉呀呀呀呀，祺仔，怎麼了？發生什麼事了？看你氣成這個樣子？」

       「還不都是你害的！」祺仔大怒道：「你租那什麼鳥地方給我？幹，有道士跟我說，那是『這一整塊殯儀館土地的最陰之處』啊！你這王八蛋，是不是存心要陰我？」

       山本一聽，登時暗叫不妙：「肏，是哪個王八蛋道士多嘴啊？林爸好不容易找了個貪小便宜的冤大頭，可不能讓他白白退租跑掉，不然林爸的那塊地，放個三百年都不會有人要租的，還得繳稅金呢！不行不行，我得想個辦法留住他。」

       於是山本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真誠的笑容。

       「唉唷！祺仔，我的老同學，好朋友，好兄弟，我怎麼會坑你呢？我像是這樣的人嗎？來來來，先進來先進來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？說給我聽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好，要說，我就都說給你聽，你他媽的最好給我一個交代！」

       祺仔一邊忿忿地進屋，一邊連坐都還沒坐下，就開始咧咧罵罵地說起「『桌頭嫺』事件」的事件始末。

       而一聽完這起靈異事件，山本不禁大吃了一驚，「哇塞，你才開店沒兩天，就遇到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喔！」

       「還不是你害的！」祺仔怒道：「租那什麼爛地方給我？」

       「欸欸欸，祺仔，你講這樣，對我太不公平了吧？」

       「蛤？」

       「當初這塊地可是你要租的耶！」山本說：「我只有一直降租金，可沒強迫你租耶！結果現在你租了，卻要拿撞鬼的事，來找我算帳，這不是不太合理嗎？」

       祺仔登時語塞，「呃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況且嚴格來講，祺仔，我剛聽你這樣講，你最後也沒有損失到什麼啊！撞鬼歸撞鬼，但那些金證公仔，最後還是幫你換到了錢，不是嗎？」

       「是沒錯啦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那就對啦，有錢進來就好了嘛！」山本哂道：「做生意最重要的，不就是賺錢嗎？其它的事，都不是最重要的呀！就算是有鬼上門，能讓你把商品換成錢，那不也是好鬼嗎？我覺得你不應該生氣，反倒應該要謝謝那一對『桌頭嫺』，幫你的『春天娃娃屋』開市呢！」

       一聽此話，祺仔細想，倒也是沒錯，滿腔怒火頓時消去了一大半。但他的心裡還是覺得怪怪的，便又開口道：「可是——」

       但山本已又出聲打斷了他。

       「祺仔啊，我不是宗教人士，不知道什麼叫『這一整塊殯儀館土地的最陰之處』。」這位田橋仔正色道：「但你和我也從高中認識到現在了，我這個人為人是怎麼樣，你應該是了解的。我本身奉公守法，如果今天我不對，我賠不是，可是我做生意，一直以來都坦蕩蕩——就像上次，我把二手機車賣給巷口那個撿回收的老阿伯，也是先拆座墊給他看，讓他看清楚什麼是普利珠，才開了公道價八萬一賣給他啊！來我這裡租賃買賣消費過的客人，都知道我的做法，我的為人。

       「唉，扯遠了——我的意思是說，如果我知道那塊地是有問題的，我打死也不會租給你啊！我怎麼可能為了三千元租金那點小錢，讓我們兄弟倆的友情小船，說翻就翻呢？在我眼裡，情和義，值千金啊！」

       說這一番話的同時，山本還不忘露出真摯的表情，祺仔一時之間竟有點感動。

       而這位田橋仔又繼續道：「祺仔啊，也許那塊地和其它的地方比較起來，是真的陰了一點，可是我只知道，能夠賺錢的地方，就是好地方！今天，只要能賺錢，對你來說，不就是一個最完美的結局了嗎？管那塊地再怎麼陰，不也是不要緊嗎？」

       祺仔聽得一愣一愣，「你、你這麼說，好像也是沒錯……」

       他完全無法反駁房東的話。

       而山本望著老同學的臉，察覺到他的怒氣已隨著自己的東拉西扯，有大幅度消退的情形，心知自己的話術業已奏效，不禁暗自大喜，一面慶幸著自己這位老同學的腦袋，其實跟塑膠公仔一樣空空，一面又趕緊繼續趁勝追擊——

       「況且啊，祺仔，你仔細想想，那是因為你放了人形公仔的關係呀！否則娃娃機是能招來什麼陰啦？你頂多不要放公仔，不就好了？又不是只有公仔能當商品，對不對？世上商品百百款嘛！」

       山本這一席話，說得祺仔「呃呃呃」的說不出話來。

       最後，他反倒不好意思再繼續對山本興師問罪了，摸著頭，道著歉離開了山本的大透天。

       「兄弟，拍謝啦，我太衝動了。」他不太好意思地對山本說。

       「沒什麼啦。」山本拍拍他，寬慰道：「自己人，再道歉就太見外了，和氣生財，和氣發財，趕快去『春天娃娃屋』補幣補貨吧！時間就是金錢，多補一件新貨，就是多給自己發一次財的機會啊！ 」

       「啊，兄弟，你說的真有道理，我馬上就去！」

       「加油！祺仔，我的好兄弟，這個世上，三分天註定，七分靠打拼，愛拼才會贏，你是我認識的所有朋友裡，最有才華，又最有商業頭腦的！我相信，只要你繼續努力經營，一定能貨出得去，錢進得來，『春天』發大財！」

       「謝謝你，兄弟！」

 

       被山本灌滿了滿腦子的迷湯之後，祺仔就這樣子再次鼓起了雄心壯志，返回了「春天娃娃屋」，準備補貨。

       可是到了店裡，祺仔這才發現，真正糟糕的情況，現在才正要開始發生——那就是如果這間開在殯儀館旁的娃娃機店，機台裡不能擺公仔，那他到底還能擺什麼東西？

       於是他將那五台原先是金證公仔台的機台，全先換上了雜貨。

       結果接下來，幣量慘到不能再慘，「春天娃娃屋」根本沒什麼人進去打。一連三天，幣量少到連加一次汽車油錢都不夠，祺仔不禁抱著頭，叫苦連天。

       「再怎麼說，公仔還是現在吸幣的主力大貨之一啊！」他哀號著：「雜貨的吸幣能力，怎麼看都還是比不上金證公仔啊！」

       又過了兩天，營業狀況還是完全沒有起色，甚至好幾台根本沒人投過幣，祺仔簡直快要發瘋了。

       「拜託啦，就算是飄哥飄姐你們要拿冥紙來換錢打娃娃機也沒關係，誰來都好，拜託有人來打一下啊啊啊啊啊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」他在「春天娃娃屋」裡難掩悲憤地仰天大叫道：「嗚哇哇哇哇哇，我好懷念小海螺風行的年代啊……咦？等等？小海螺？」

       一道靈光，驀地劃過了祺仔的腦袋。

       「對了，還有3C藍芽喇叭啊！雖然這種玩意兒的價格，每次都崩盤得很快，但再怎麼過氣，再怎麼掉價，一顆都還有200到250元的價值，當菜貨做都是OK的！這裡又是殯儀館，一堆喪家整天在停棺室的靈桌上放佛經、或是放什麼喪禮音樂，如果把這些空台，全都改成放3C藍芽喇叭，說不定會有搞頭呢！」

       尋思至此，祺仔頓時有種「山窮水盡疑無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」的感覺，於是事不疑遲，他馬上開始動作，開車殺回倉庫，把裡頭所有各種廠牌的3C藍芽喇叭，全部一股腦地都載回了「春天娃娃屋」，扔將上台。

       這一招果然奏效，接下來兩天，娃娃機店的生意瞬間由綠轉紅，止跌回升，天天都有人進店打台子，那些擺滿了3C藍芽喇叭的機台，也天天都被人給清台！滿滿的鈔票和十元硬幣，塞滿了兌幣機和娃娃機台的錢箱。

       「哇哈哈哈哈哈～～～～～」祺仔一整個大喜過望，他一面數著鈔票和硬幣，一面忍不住得意洋洋了起來，「果然做生意，就是要腦筋轉得快！此路不通，就要變陣，換條路走！天哪！連我都好佩服我自己的腦袋，怎麼能轉那麼快呀！我上輩子一定是愛因斯坦或牛頓。看來的確就像山本所說的，我真的是『最有才華，又最有商業頭腦的』，這下子可噱爆了！」

   

       然而又過了兩天之後，這股喜悅之情就漸漸地又淡去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新的煩惱。

       3C的貨不夠了。

       生意太好，銷貨的速度太快，祺仔根本來不及向廠商叫貨。

       於是祺仔決定，也上網去收貨，並且都約面交取件。

       雖然這樣子比較麻煩，又比較累，必須得不停地和不同的賣家，約時間與地點去面交，但在不願意機台有出現空台的情況下，這一招也是能確保自己手頭的貨源，隨時都充足的進貨方式之一，畢竟每天都會有人打出了貨，想要脫手轉賣變現，是以祺仔決定為之。

       雖然累了一點，但有錢賺嘛！那就沒什麼了。

       於是他上去各大臉書娃娃機社團PO文：「收收收，收3C藍芽喇叭，1：250，無限收。」

       果然，他一下子就收到了一堆圖文報價的私訊。

       而在連買了十幾位網友的貨之後，有一位暱稱叫「美優奈」的女網友，用Messenger敲了祺仔。

       「你好，我想要賣3C藍芽喇叭，可是我手頭只有一顆，收嗎？」

       看著手機裡的訊息，祺仔咕噥道：「蛤？才一顆啊？這樣子我有點懶耶……」

       但他仔細一看對方的大頭貼，雙眼卻頓時一亮，驚為天人。

       「哇塞，是個正妹耶！」他對著手機讚嘆道：「我的菜！」

       原來這個叫「美優奈」的女網友的大頭貼，不只年輕，穿著火辣，身材曼妙，臉蛋竟然還長得非常像韓國女藝人李聖經。

       於是祺仔連忙回覆道：「圖？」

       美優奈很快地就傳來了一張3C喇叭的照片，可是卻是祺仔從來都沒有看過的廠牌，叫「尿尿狗」，而且還是拆過的，顯然是二手貨。

       「這是哪家的啊？」祺仔皺眉道。但旋即就想，應該只是哪家雜牌貨，或是仿貨罷了，況且，就算是拆過的二手貨也沒關係，當菜貨做就好，於是他也不以為意，繼續回覆美優奈道：「1：250收，可嗎？」

       「不用，200元就好。」

       「喔喔喔！那今晚面交，可嗎？」

       「好。」

       「哇嗚～～～～」祺仔對著手機發出一聲興奮的豬哥狼嚎，終於要一睹美人的廬山真面目啦！

 

       於是祺仔早早地就殺到了約定的面交地點，準備看一下這位貌似李聖經的女網友的美麗容顏。

       「哼哼哼，這也是面交商品時的小確幸啦！」他躲在車上，滿心期待地四處張望著，「雖然我不可能對這個女孩怎麼樣，但與其和大叔、肥宅、八家將、老阿伯面交，能和這種美女約面交，總是比較開心嘛！這種微小而確切的浪漫邂逅，就算只是轉眼瞬間，感覺也是不輸異國戀曲呀！說不定幸運一點，還能不小心碰到這位正妹的小手呢！」

       可是時間到了的時候，站在約定地點的，卻是一個穿得邋裡邋遢，且臉色枯黃，兩眼無神，一臉憂鬱沉悶，毫無生氣活力，甚至兩隻手臂都刺滿了不怎麼樣的刺青的魚乾型女人。

       「奇怪，李聖經呢？」祺仔揉了揉眼睛。

       這時，魚乾型女人拿起了手機。

       祺仔的手機也很快地就響了。

       是Messenger打來的。

       「你好，我是美優奈，我已經到面交地點了，請問你在哪裡？」魚乾型女人的聲音，從手機裡傳了出來。

       祺仔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眼眶外，滿腦子裡與正妹攀談的話面，瞬間「轟」的一聲，灰飛煙滅。

       「哇操，這女的就是美優奈？騙肖耶！照片也太騙了吧！」

       看樣子是沒法在思想中繼續意淫或豬哥了，可是再怎麼說，還是得下車去面交。

       「喔，我也已經到了……」於是祺仔一面失望地應聲，一面下了車，與美優奈開始面交那一顆叫「尿尿狗」的3C藍芽喇叭。

       一切就回歸到單純的在商言商，祺仔拆開鐵盒，檢測了一下，雖是二手貨，但喇叭的確沒有問題，音質也還算不錯，整體並沒有刮痕，於是他便掏出了200元，交給了美優奈，草草結束了這場面交。

 

       祺仔把網路上買來的3C藍芽喇叭，放到了「春天娃娃屋」的機台上。

       而因為那顆「尿尿狗」再怎麼說都是二手貨，所以祺仔很有良心地就把它擺在了槍位，想說給人家隨便夾隨便出都沒有關係。果不其然，很快地，那顆「尿尿狗」，就被人給打走了。

       但又過沒兩天，祺仔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「你好？」

       電話的那一頭，竟立刻傳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，「喂，是『春天娃娃屋』的場主嗎？」

       祺仔問：「是，請問哪裡找？」

       「欸，場主，我是前幾天才去你店裡光顧過的夾客啦，我夾出了你的一顆3C藍芽喇叭，可是我回家後發現，它有很大的問題，根本就不能用啊！我要跟你換一顆，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！」

       對方的口氣，讓祺仔立時不太爽，他心想：「靠，三小？該不會是來了個奧客吧？」但嘴巴上仍很有禮貌地繼續說：「好啦，我給你換，不過你夾的那顆是哪一種廠牌的？」

       「這是一個我從來都沒看過的廠牌，叫『尿尿狗』！」

       祺仔一聽，心裡一驚，連忙問道：「喔喔，那它是什麼樣的問題？」

       對方粗聲粗氣地道：「這很難講，我們見面講啦！我現在只能告訴你，這顆3C藍芽喇叭真的有很大的問題啦！」

       「好，那我們就在店裡見面吧。」祺仔說：「真的有問題的話，我馬上讓你換，台子上的隨便你選。」

   

       於是雙方約定了在傍晚六點四十五分，於「春天娃娃屋」碰了面。

       祺仔很早就到了，在店裡一邊整理機台上的貨，一邊等人。隨著天色晚去，整個在殯儀館這裡活動的人們，漸漸越來越少，而到了約定的時間時，對方也到了。

       祺仔定睛打量著對方，是一個年約近二十歲，但長得青面獠牙，一看就知道是一個「壞料仔」的八家將型年輕人。

       而他一進店，就急急地將那顆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，遞給了祺仔。

       「場主，我要換一顆！」

       「等等，你得告訴我，它到底有什麼問題啊？」祺仔道。

       「它會發出很奇怪的聲音啦！」年輕人叫道。

       祺仔的眉頭皺了起來——蓋因他在與美優奈面交時，就有當場檢測過了，喇叭的確沒有問題，音質也還算不錯呀！——於是他接過「尿尿狗」，拆開，要再一次地做檢測，隨便讓3C喇叭播了個音樂。

       結果一切正常，和先前面交時檢測的情況沒什麼兩樣。

       「欸，根本就沒問題呀！」祺仔不禁對年輕人叫道：「哪來的怪聲啊？」

       「現在沒有，你再繼續讓它播下去，就有了。」年輕人見狀，便道：「再播三十分鐘就好，真的有問題啦！如果你不信，就讓它繼續播，如果沒有，我就不換了，如何？」

       見年輕人這麼說，祺仔只好就這樣讓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繼續播下去。

       外面的天色，越來越暗，整個殯儀館，已幾乎沒什麼人了。

       三十分鐘，到了。

       正在播放音樂的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，忽然發出一聲「吱——吱吱——」的怪異聲響，然後，音樂倏地就停止了。

       「咦？」祺仔一愣，但還來不及有所反應，緊接著，這顆「尿尿狗」，竟開始發出了奇怪的聲音——

       「哿哿……嘎嘎……啊……啊啊……啊……啊啊啊……」

       非常像是人類極度痛苦的呻吟聲。

       祺仔嚇了一大跳，當場倒退了三步。

       而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，繼續自顧自地播放著這個詭異的呻吟聲，且越來越淒厲，越來越毛骨悚然——

       「啊……啊啊……呃……呃呃呃…………」

       祺仔駭然驚叫道：「這、這是三小？」

       「你看吧，我沒有騙你！」八家將型年輕人亦害怕地說道：「我那時候打出來，拿回家拆來用時，它播了三十分鐘，就發出這個詭異的聲音了！」

       這時，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所發出的呻吟聲，竟更加地悲慘了，彷彿是剛才在呻吟的人，開始在嘶啞著喉嚨哀號——

       「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岢岢岢岢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」

       祺仔驚慌地問年輕人：「喂，你那時候是怎麼讓它停止播放的？」

        「我什麼都沒做，它播了一段時間之後，就會自己停止了。」

       果然，一段時間之後，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裡的哀號聲，漸漸轉變成了喘氣聲——

       「呼……呼呼……哈……哈……………」

       隨後，這個詭異的聲音，就停止了播放。

       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不再有任何聲響。

       整間「春天娃娃屋」一片死寂，靜到連一根針掉到地上，都聽得見。祺仔和八家將型年輕人面面相覷。

       「所以場主，我要跟你換一顆。」年輕人道：「我一天跟葬儀社出來殯儀館這裡，也才賺一千元，而那天，那一千元全部都拿來打你的台子了，結果夾到的這一顆3C藍芽喇叭卻是這樣子的！」

       祺仔一聽，便曉得這個八家將型年輕人，就是屬於那種葬儀社在處理客戶案子時，缺人，臨時叫來幫手，一天一千元的那種臨時員工。

       於是祺仔點點頭道：「幹，好，我讓你換，你自己去台子上挑一顆吧。」

       年輕人選了一顆後，又對他說道：「場主，我好心勸你，這一顆3C藍芽喇叭還是處理掉吧，那個聲音聽起來……非常恐怖哪！」

       「我會的，不過我得先去找賣家問清楚。」祺仔微慍道：「這一顆是我在網路上收來的，竟然是這種瑕疵品，不可原諒，我一定要找那個賣家退款退貨！就算她真的長得像李聖經也一樣！」

       「什麼？李聖經？」年輕人一愣。

 

       又到了上一次約美優奈出來面交的地點。

       剛才在「春天娃娃屋」裡，祺仔立刻就打了通Messenger給美優奈，而對方也馬上就接通了。

       「小姐，你之前賣我的那顆『尿尿狗』3C藍芽喇叭，是怎麼回事？」祺仔劈頭就道：「它為什麼使用後三十分鐘後，會發出恐怖的怪聲？很像是人的呻吟聲啊！根本就不能用！」

       但電話的那一頭，美優奈卻滿是疑惑。

       「什麼怪聲？我聽不懂。」

       祺仔一聽，認為美優奈是在裝傻，當場大怒道：「別裝了，你是不是賣瑕疵品給我？你最好馬上給我出來，我們約在上次見面面交的地方，你把這東西的狀況老實說清楚，看是要退款退貨，還是怎樣，否則我就要去警局報案了！」

       這火氣十足的惡聲，頓時讓美優奈在電話的那一頭嚇得花容失色，「你、你怎麼說得好像是我詐騙你啊！我、我沒有啊！好，我等一下就過去，我根本搞不清楚你在說什麼？」

       於是雙方就又約在了上一次面交的地點碰面。

       但祺仔沒有想到的是，這個八家將型的年輕人，竟然也跟著他來了。

       他不解地問：「先生，你跟過來幹什麼？」

       「場主，你剛才不是說，跟你面交的，長得很像韓國女藝人李聖經嗎？」年輕人笑嘻嘻地說：「那我也想看個一眼。」

      「我是說『就算』！」祺仔聽得白眼一翻，「算了吧，你會失望的。」

       但年輕人卻仍執意跟著。而在等待美優奈過來的過程中，祺仔才曉得，這個年輕人叫阿超。

       沒多久，美優奈就現身了，遠遠地，就看到這個魚乾型女人走了過來，一樣是上次的那副模樣——穿得邋裡邋遢，且臉色枯黃，兩眼無神，一臉憂鬱沉悶，毫無生氣活力，兩隻刺滿了不怎麼樣的刺青的手臂。

       阿超當場「哇操」了一聲，失聲驚叫：「我的老天！」

       祺仔道：「早跟你說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好美麗的女人啊！」

       「咦？」

       祺仔愕然地轉頭一看，只見阿超的兩眼，竟一整個看直了，且正發出著迷濛的光輝，彷彿像是他看到了什麼驚為天人的性感尤物。

       他大聲叫道：「場主，你騙我，什麼李聖經？我看這個女人根本是蒙娜麗莎呀！」

       「哇操！」祺仔傻眼。

 

       美優奈走近後，怯生生地對兩人打了一聲招呼。

       祺仔尚未開口，阿超已像是大野狼看到了小紅帽似的，旋風似的迎將上去，先是自我介紹，然後開始跟美優奈講發生了什麼情況，且口氣和態度溫和的不得了，與先前他打電話給祺仔時的模樣，完全天差地別。

       而待聽完發生了什麼事之後，祺仔就拿出那顆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，開始現場播放音樂，準備等三十分鐘，以茲為證。

       果然，三十分鐘一到，這顆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又忽然發出一聲「吱——吱吱——」的怪異聲響，然後，就開始播放出那個像是人類痛苦呻吟聲的恐怖怪聲。

       豈料，美優奈一聽到這個聲音，瞬間淚崩。

       「安群————」她大叫一聲，痛哭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「咦？」

       「三小？」

       祺仔和阿超皆是呆住。

       兩人不明就理，卻見美優奈業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，臉上一把鼻涕，一把眼淚，越哭越不能自己，兩人一時之間倒都也沒了主意。

       祺仔只好趕緊去車上拿加油站送的衛生紙出來，而阿超更是忙不迭地幫忙抽紙遞送，殷勤地安慰女人。

       女人哭了半晌，隨著「尿尿狗」安靜再次下來後，她才從哭號轉為啜泣。

       祺仔問：「呃，小姐，你到底在哭什麼？」

       美優奈泣聲道：「這一顆『尿尿狗』，是我的乾哥哥安群的遺物。」

       「喔……」

       一聽到是「乾哥哥」，祺仔心裡就立刻「格登」了一聲——他曉得，通常所謂的「乾哥哥」、「乾妹妹」、「乾姊姊」、「乾弟弟」，就是一切複雜的男女關係的簡稱，背後的情絲與恩怨糾葛，大多跟藍色蜘蛛網一樣複雜。

       而阿超卻關心地追問道：「然後呢？」

       美優奈道：「可是就在他送我的這一天，他也死在了我的懷裡……」

       阿超驚叫：「什麼？」

       祺仔道：「等等，你這劇情跳太快了，我腦筋轉不過來啊！」

       美優奈哭道：「我聽這個聲音，是安群哥的，這是他死前的聲音，我當時把他抱在懷裡，聽得一清二楚，所以我特別有記憶！」

       祺仔不信地說：「等等，可是之前，你自己使用這顆喇叭時，從來都沒有聽到這個聲音過嗎？」

       「沒有，真的沒有！」美優奈哭道：「我之前當然有使用過這顆喇叭，可是之前從來沒有發出過這種聲音。我也不曉得為什麼轉手到你那裡後，它就會發出這個聲音了，但現在我一聽，馬上就聽出來了，那是安群哥死在我懷裡之前的呻吟聲！」

       「三小啊……」祺仔啐道：「什麼叫之前沒有，轉手到我這裡就有了？」

       但他看著美優奈，實在無法判斷這女人是真的在哭，還是在演戲。

       這時，阿超則問道：「呃，不好意思，小姐，請問你的乾哥哥，那個安群哥啊，是怎麼死的？」

       「他、他是被人活活給打死的！」

       祺仔和阿超皆又是大吃一驚，「什麼！被打死的？」

       「都怪我……都是我的錯……」美優奈哽咽道：「安群哥對我很好……真的很好……我們認識很久了，關係真的很親近，他有什麼東西，很多時候都會送我……可是我沒想到，阿維竟然對他痛下毒手……」

       祺仔問：「等等，阿維又是誰？」

       「安群哥想要介紹給我認識當男朋友的人。」美優奈哭道：「可是我不喜歡他，他長得好醜，如果他長得像翁立友，我一定會喜歡他，可是他不是，所以我就拒絕了他的告白，我覺得他這樣是在對我性騷擾！

       「但我沒料到，阿維竟然因此轉過頭來，遷怒安群哥，他怪說是安群哥害他丟了臉，有夠沒面子，所以就……所以就找了好幾個不良份子，直接把安群哥約出來，在我的面前，把他打得頭破血流，痛到倒地不起……」

       祺仔聽得只能發出「呃……」的聲音，他第一次聽說有人被介紹「七辣」失敗後，竟然回過頭打介紹人的，本來想說些什麼，但想想還是算了。

       然而說到這裡，美優奈卻又是嗚咽一聲，「我當場就大哭了，我又叫又罵，要阿維那些人滾開，而他們打完人之後，就都跑了。然後我就趕緊跪在地上，把安群哥抱在懷裡，但是……但是他卻已經沒了意識，我只好拼命搖晃著他，叫他的名字，希望他能有所反應，可是他卻……可是他卻只能發出這樣子的呻吟聲，然後漸漸地一點反應也沒有……嗚嗚哇啊啊啊啊—————」

       女人失聲痛哭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祺仔卻哂道：「媽的咧，我還以為是多曲折離奇的劇情，怎麼聽起來這麼芭樂？現在連八點檔或偶像劇都不會演這種劇情了啦！還有，這跟這顆『尿尿狗』3C藍芽喇叭有什麼屁關係？你剛才不是說這顆是他在死的那一天，拿來送你的？」

       「因為安群哥就這樣死了啊！」美優奈哭著說：「然後這顆『尿尿狗』3C藍芽喇叭，那時候就放在他的機車上，他用塑膠袋裝著，我猜應該是他來赴阿維的約之前，不曉得正在哪裡打娃娃機，夾出來的。所以我後來就把它拿走了。」

       祺仔道：「什麼啊，原來不是他送你的，是你幹走的？」

       「才不是幹走的！」美優奈尖叫道：「因為安群哥就這樣死在我的懷裡，我很傷心，所以才會去拿了這顆『尿尿狗』，我想要永遠懷念他。」

        祺仔道：「既然如此，你為什麼又要把它賣掉呢？」

        美優奈哭道：「因為之後，我每次一看到這顆喇叭，就會想起安群哥，就會一直想哭，所以我才會決定要把它賣掉……我必須忘了他，我必須振作，重新開始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蛤？你剛才不是說要永遠懷念他嗎？」

       但相較於祺仔的傻眼，一旁的阿超卻是聽得熱淚盈眶，只差沒跟著美優奈一起哭出來。

       「我懂，美優奈小姐，這就叫觸景傷情，睹物思人！」這位八家將型年輕人叫道：「我知道了，一定是那個安群哥倒在你懷中時，有什麼話想要對你說，但沒有辦法說出來，他一定是死不瞑目，所以才會把靈魂附在了這顆『尿尿狗』藍芽喇叭上，所以現在，這顆喇叭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！他一定是還想要對你說些什麼，而沒有說！

       「之前沒狀況，一定是因為這顆『尿尿狗』藍芽喇叭，一直都在美優奈小姐你的身邊，那個安群哥的靈魂覺得他在默默守護著你，所以都沒有發出怪聲。但現在，美優奈小姐你把這顆喇叭給賣掉了，那位安群哥的靈魂有意見，才會開始讓喇叭發出他死前的痛苦呻吟聲！他一定是想要把那時候，還沒有對你說的話，想要對你說！」

       祺仔瞪眼道：「靠，你這樣解釋也行？」

       但美優奈卻淚眼汪汪地說：「是、是這樣嗎？」

       「一定是這樣！」阿超堅定地說道：「不過美優奈小姐你放心，我叫阿超，我老闆有認識一位道行很高的道士，他說他法力無邊，威過威士忌，我馬上問我老闆，我們去找這位道士，他一定有辦法，讓你知道安群哥的亡魂，附在這顆藍芽喇叭上，到底想要說些什麼！」

       說完，阿超立刻拿出手機，開始撥打。

       「喂，老闆，我阿超啦，不好意思，我是有事想要請問你……」

       沒多久，阿超就掛掉電話。

       他對祺仔和美優奈道：「啊，老闆說，不方便直接給我那位道士的電話，但他會馬上幫我們聯絡他，並把我的手機給他，請他打給我們。但至於要不要聯絡我們，就是那位道士的事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那位道士在哪？」美優奈道：「還是我們直接過去找他？」

       「我剛才有問，老闆說不行。」阿超道：「老闆說，這個道士人遠在台北，而且他很屌喔，他不只是一般的道士呢，老闆說他還是個教授，而且還是中文系的大佬等級的大教授，是中研院的院士呢！輩份超極高！一對學術界的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孫呢！」

       「哇操，這麼威？」祺仔驚道。

       「對啊，所以我老闆交代我，等一下如果這個道士來電，要我必須恭敬地稱呼他是『風爺』，如果我敢對『風爺』有半點不禮貌，我老闆說會打斷我的腿。」

       祺仔異聲道：「等等，你說那個道士叫『風爺』？」

       「對。」阿超道：「老闆說，因為這個道士名字叫風茂陵，所以才稱呼他是『風爺』。」

       祺仔皺起了眉頭，他已知道，這個道士是誰了，就是先前處理「『桌頭嫺』事件」的那個老道士。

       ※（工商時間，關於風茂陵本人事跡，請另閱讀本人之作《邊緣記者事件簿之紅衣上吊女屍》，劇情保證更加精彩好看！）

   

       接下來，他們又等了快半小時。

       而在這段期間，美優奈停止了哭泣，她低著頭對阿超道：「真的是謝謝你，我跟你才第一次見面，你就為了我，做到這樣的地步。」

       阿超溫柔地說：「千萬別這麼說，美優奈小姐，我叫阿超，超是超人的超，我這個人重情重義，剛才聽完你和安群哥的故事，我好感動，所以我就決定，一定要幫你！」

       一邊說，他一邊趁機牽起了女人的手。

       「我想，這位安群哥，一定是有很重要的話，想要對你說，所以才會透過這顆『尿尿狗』，這樣顯靈吧。美優奈小姐，讓我們一起去弄清楚，安群哥死前，到底想要對你說些什麼吧！這樣子，他也才能瞑目。」

       「嗯！」美優奈淚眼汪汪地點點頭。

       「來，抽根菸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好。」

       八家將型年輕人和魚乾型女人，就這樣子地抽起了香菸。

       而祺仔站在旁邊，看得都快吐出來了，心想自己他媽的怎麼這麼衰，上臉書社團買顆3C藍芽喇叭，也可以搞成這種狀況，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；但眼前的狀況，他又不好發作，只好彆扭地站在一旁，吸著二手菸。

       又過了一段時間後，阿超的電話響了。

       「喂。」他馬上丟掉香菸，接起來，並點了擴音。

       「你好，我風茂陵。」道士的聲音，透過手機傳了出來，祺仔一聽，立刻確定，就是上次那一個老道士。

       阿超道：「啊，風爺您好，我是——」

       「阿超是吧，事情我已經都聽『石頭仔』說了。」風茂陵道：「你聽我說，我現在沒辦法幫你解決，但我有個朋友，姓蘇，是開私人壇的，他那邊也不錯，我剛才已經聯絡他了，並且也把事情狀況告訴了他，他說好，叫你們馬上過去找他，他可以立即幫你們處理。」

       「喔喔喔喔！謝謝風爺！」阿超大喜道。

       「那你好好記下，那位蘇壇主的壇，叫『玄祿壇』，地址是——」

 

       祺仔等三人立刻火速前往了「玄祿壇」。

       蘇壇主已經在等他們了。

       這個壇，供奉的竟然是包公。

       一進壇，眾人尚未開口，蘇壇主已立刻喝道：「話不用多說，把那顆喇叭放到神桌上！」

       他手上正持著一面五色令旗。

       美優奈立刻把那顆「尿尿狗」3C藍芽喇叭放到了神桌上，包公神像的面前。

       蘇壇主馬上開始作起法來，一面對著藍芽喇叭揮旗，一面嘴裡怪聲叫了起來：

       「天清清，地靈靈，拜請包大人現身展神通，急請王朝馬漢張龍趙虎速問此陰魂有何話要說？急急如律令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」

       一分鐘後，蘇壇主停止了這些儀式。

       但是，他的臉色，卻變得無比古怪。

       美優奈趕緊出聲問道：「蘇壇主，是不是安群哥在死前，真的有想要對我說些什麼話，所以他的靈魂，才會附在這顆3C藍芽喇叭上？」

       「是。」蘇壇主道。

       美優奈問道：「那這顆喇叭之前沒問題，是不是因為，安群哥覺得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的緣故？但因為我賣掉了它，所以安群哥才會顯靈？」

       「嗯，不是。」蘇壇主道：「他說，純粹是因為，之前他的靈體法力不夠，所以只能附身在這顆3C藍芽喇叭上。但是這位場主的娃娃機店，剛好是開在那塊殯儀館最陰的地方，這顆3C藍芽喇叭放到那邊後，他吸收到了那邊的陰氣，靈體法力大增，所以就能讓喇叭發出聲音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蛤？」美優奈一呆，而祺仔則瞪眼道：「三小啊？」

       至於阿超在一旁急急地出聲問道：「那、那這位安群哥死前，倒在這位美優奈小姐的懷中時，到底想要對她說些什麼？」

       蘇壇主卻吞吞吐吐起來。

       「呃……這個嘛……呃……」

       美優奈焦急地說：「壇主，你快說呀！」

       蘇壇主的表情卻變得像是難以開口。

       而一旁的祺仔則心想：「嘿，看來多半是準備要叫這個美優奈，多燒些紙錢給那個鬼，或是要她祭改、辦法事，反正顯然是準備要被宗教騙財了！」

       但蘇壇主卻依舊一臉遲疑。

       「真的要說嗎？你們真的想知道？」

       「當然！」美優奈和阿超異口同聲地叫道，女人更又補了一句：「壇主，拜託你一定要告訴我，我一定要知道安群哥死前，到底想要對我說須什麼？我還記得，那時候，安群哥躺在我的懷裡，我一直搖他，希望他能保持意識，可是他卻漸漸地沒有反應——」

       說著的同時，美優奈看起來又像是要哭了。

       豈知在這時，蘇壇主陡然張口，沉聲說道：「嗯，這位叫安群的先生的陰魂，是要對你說：『臭婊子，搖三小，趕快叫救護車，送我去醫院啦！林爸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！快被你搖死了！介紹你男朋友，結果卻被打死，林爸有夠衰洨，你下輩子千萬別再跟我認識了！』」

       「咦？」

       「蛤？」

       蘇壇主道：「嗯，而且剛才包大人叫公孫策去查了一下，其實這位叫安群的先生，雖然當下被打得腦出血，但命還不該絕，頂多變成植物人，而且過兩年後，就會醒過來。但因為這位小姐你當時不停地用力搖晃他，導致他的腦袋甩呀甩呀的，頭顱裡裡的傷勢加重且加劇，所以最後他其實是被你給這樣子活活搖死了，也因此他其實非常不爽你。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」

       美優奈大哭著衝出了「玄祿壇」。

       祺仔和阿超你看著我，我看著你。

       過了三秒，阿超默默地開了口：「場主，我看……你就算了吧，別要求退貨退款了……」

       「啊，我想也是……」祺仔道。